第73章 最壞的結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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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3章 最壞的結果
冬季是野獸最常下山傷人的季節，為了應對即將到來的封山大雪，紅山區非人生物管控法將在冬季來臨前進行下院投票。都城的寒風越發料峭，虞夏站在窗前看著樹枝上掛著的零星幾片枯葉，慢慢修著手指上的繭。
所卡逼得越來越緊，口風沒有一絲斡旋的餘地。直到最後，對他發出了近乎無理的紅牌警告。
如果法案沒有被廢除，梁聽玉就得死。所卡會收回虞夏對於總部和分部任何資源的使用權限，包括實驗室和武器庫，這意味著他沒有辦法再對身體進行必要的養護。一個皮肉裏埋著機械和利器的實驗體，如果不能得到及時的檢查和修覆，很快就會腐爛衰亡。
除此之外，他不知道所卡會如何處分海兔。海鞘作為所卡實驗室裏首屈一指的研究員，其核心地位足以讓自己免於受罰，海兔卻只是一個被降級到檔案館工作的記錄員。
梁聽玉和海兔是站在天平兩端的人，不論他想救下誰，另一個人都會因為重量失衡而墜入無底深淵。這就是他多日猶豫迂回的結果。
為什麽必須做出選擇？為什麽偏偏要在這個時候逼他做出選擇？
“事情就是這樣。”虞夏靠在飄窗邊，連聲音都透著一股疲憊。他從沒有這樣無力過，情緒像一根緊繃的琴弦，再也不能自如地波動。他說：“法案被廢除的概率大嗎？大多數人連實驗體是什麽都不知道。”
其實他自己心中清楚得要命。一直以來，實驗體在人類社會的扮演角色都是殺手和恐怖分子，有這樣的既定形象，這條法案不論如何都難以被廢除。站在人類的角度，實驗體就是必須被剿滅的存在。
他開始懷疑，所卡只是想找個借口除掉梁聽玉。
梁聽玉坐在桌邊，手邊的濃縮咖啡裏罕見地加了方糖。突兀的甜味會短暫地吸引他的部分註意力，但逃避根本無法解決問題。
“很小。”他說，“至少鷹黨不會同意。梁徵手下的黑產業靠著實驗體掙錢，他不會讓實驗體擁有社會地位。”
“一點辦法都沒有嗎？怎麽樣都行。”虞夏說著，焦慮地捋了捋頭發。
接著，他默默地把手腕上的小皮筋摘下來，束起了披散在肩後的長發。發根帶著輕微的汗意，未被標記過的腺體依舊幹凈柔嫩。
梁聽玉的眼瞳緊了一下，目光從他的後頸挪到遠處的樹上。
“我可以一直打工還債的，只要投讚同票我就幫他們免費殺一個人。多投多送，即點即達。”虞夏說，“盜竊絕密文件、私人偵探、行跡追蹤之類的也行，什麽都行。”
“如果你把選擇權交到別人手上，欠下的賬這輩子都還不清。”梁聽玉松了口氣。
至少還沒想到用腺體標記來和他做交易，小孩還是好小孩。
“你的組織應該非常清楚，法案廢除與否的決定權根本不在我手上。”梁聽玉攤開手，“他們只是在用這件事威脅你做服從性測試。所以，你需要做的也只是給他們一個交代，向他們表明你依舊聽話、依舊有利用價值。至於結果如何，其實並不重要。”
“不，他們真的會……”虞夏急切地出聲，“就算不是我，也會有其他人來對你下手。”
“我會雇傭更多保鏢來保護自己，你只需要做你的事。”梁聽玉說，“那個研究員對你來說很重要吧？如果已經有因素不可改變，我們就在最差的情況下努力爭取最好的結果。記住，必要的時候給他們一個交代。”
-
初冬，下院投票的日子徹底到來。
虞夏越過重重關卡，躲在下院大廳對面的一座鐘樓上，心不在焉地用巴雷特M107的瞄準鏡看向梁聽玉的臉。
所卡想要他聽話，他已經做到了——抱著狙擊槍，做出一副隨時隨地都會狙殺那個高椅上的惡魔的姿態。
沒有人在意那是他的男朋友，他們只把他當作敵人。即使梁聽玉從未因為他是實驗體而做出任何傷害或者歧視的舉動，所卡的成員們依舊只會按照他的人類身份將他歸到敵人那一類。
虞夏趴在鐘樓的矮墻邊，手指碰了碰已經被風雨蠶食得不成樣子的墻壁，落下幾塊斑駁的石灰。
沙沙。一些長久以來形成的觀念在他心中緩緩地崩塌。
海瓜子總說他被人類洗了腦，發了無數份人類殘害實驗體的報告給他看，但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。退一萬步來講，人類的所作所為不對，難道所卡一直以來給它們傳輸的觀念就百分百真實嗎？
宗旨分明是幫助實驗體更好地融入人類社會，實際上卻是培養出一批又一批殺手，導致雙方的隔閡越來越深。
“沒有資金，用什麽來維持所卡的運轉？實驗體的修覆和養護又靠什麽來進行？”海瓜子在通訊機裏懟他，“你最好明白，如果還有其他合法途徑賺到足夠多的錢，誰都不希望你們幹這種賣命的活。然而事實就是，你們連合法身份都沒有。”
光透過果凍般翠綠的眼瞳，虞夏用目光反覆描摹著愛人的容顏。視野不斷被起身投票的議員們擾亂，他們遞出去的每一張白紙都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他的身上。
那樣輕而薄的紙片，成堆地傾倒在他身上，生生壓彎了一桿筆直的花莖。
今天過後會是怎樣的局面呢？他不知道。戀愛明明是兩個人的事，他們從未因為彼此的身份而產生口角，其他人卻拼命地插進來指責他們不應該這樣。
為了所卡成員乃至所有實驗體的未來，他必須割舍自己的感情。可是未來會怎樣，沒有人能夠打包票。
“海瓜子，所卡究竟想要怎樣的實驗體？”虞夏問。
通訊機裏的男人沈默片刻，“能夠完美融入人類社會的、可以像人類那樣正常工作和生活的實驗體。”
“那麽，我和他們的差距在哪裏呢？”他又問。
這次，海瓜子緘默的時間更長了。
“實驗體能夠找到自己生活的方式嗎？”虞夏接著問。
海瓜子依舊沒有回答，只是將頻道接入了下院大廳。虞夏盯著瞄準鏡，梁聽玉薄紅色的唇張張合合，像是在他心上抿了一口。
緊接著，他聽見了他的聲音。
“尊敬的記錄員女士，請您將本場投票的最終結果遞給我，謝謝。”一如既往的溫和冷靜。
“各位議員，現在由我宣布關於廢除紅山區非人生物管控法的第一次投票結果。”梁聽玉打開了信封，微垂的視線猛然震了一下。虞夏看見那簇濃密纖長的睫羽擡了擡，緊接著強行壓下。
梁聽玉閉了閉眼，捏住白紙一角的手指越發用力。
在異樣的靜默之後，他擡起頭，目光環視整個下院大廳。
“讚成票一百八十一票，反對票……同樣是一百八十一票，上一次出現這樣的情況還在1939年。”
聽到這裏，虞夏心裏狠狠一沈，周身都泛起涼意。
雙方平票的情況下，議長將行使一票否決權。這至關重要的最後一票，還是回到了梁聽玉手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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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季是野獸最常下山傷人的季節，為了應對即將到來的封山大雪，紅山區非人生物管控法將在冬季來臨前進行下院投票。都城的寒風越發料峭，虞夏站在窗前看著樹枝上掛著的零星幾片枯葉，慢慢修著手指上的繭。
所卡逼得越來越緊，口風沒有一絲斡旋的餘地。直到最後，對他發出了近乎無理的紅牌警告。
如果法案沒有被廢除，梁聽玉就得死。所卡會收回虞夏對於總部和分部任何資源的使用權限，包括實驗室和武器庫，這意味著他沒有辦法再對身體進行必要的養護。一個皮肉裏埋著機械和利器的實驗體，如果不能得到及時的檢查和修覆，很快就會腐爛衰亡。
除此之外，他不知道所卡會如何處分海兔。海鞘作為所卡實驗室裏首屈一指的研究員，其核心地位足以讓自己免於受罰，海兔卻只是一個被降級到檔案館工作的記錄員。
梁聽玉和海兔是站在天平兩端的人，不論他想救下誰，另一個人都會因為重量失衡而墜入無底深淵。這就是他多日猶豫迂回的結果。
為什麽必須做出選擇？為什麽偏偏要在這個時候逼他做出選擇？
“事情就是這樣。”虞夏靠在飄窗邊，連聲音都透著一股疲憊。他從沒有這樣無力過，情緒像一根緊繃的琴弦，再也不能自如地波動。他說：“法案被廢除的概率大嗎？大多數人連實驗體是什麽都不知道。”
其實他自己心中清楚得要命。一直以來，實驗體在人類社會的扮演角色都是殺手和恐怖分子，有這樣的既定形象，這條法案不論如何都難以被廢除。站在人類的角度，實驗體就是必須被剿滅的存在。
他開始懷疑，所卡只是想找個借口除掉梁聽玉。
梁聽玉坐在桌邊，手邊的濃縮咖啡裏罕見地加了方糖。突兀的甜味會短暫地吸引他的部分註意力，但逃避根本無法解決問題。
“很小。”他說，“至少鷹黨不會同意。梁徵手下的黑產業靠著實驗體掙錢，他不會讓實驗體擁有社會地位。”
“一點辦法都沒有嗎？怎麽樣都行。”虞夏說著，焦慮地捋了捋頭發。
接著，他默默地把手腕上的小皮筋摘下來，束起了披散在肩後的長發。發根帶著輕微的汗意，未被標記過的腺體依舊幹凈柔嫩。
梁聽玉的眼瞳緊了一下，目光從他的後頸挪到遠處的樹上。
“我可以一直打工還債的，只要投讚同票我就幫他們免費殺一個人。多投多送，即點即達。”虞夏說，“盜竊絕密文件、私人偵探、行跡追蹤之類的也行，什麽都行。”
“如果你把選擇權交到別人手上，欠下的賬這輩子都還不清。”梁聽玉松了口氣。
至少還沒想到用腺體標記來和他做交易，小孩還是好小孩。
“你的組織應該非常清楚，法案廢除與否的決定權根本不在我手上。”梁聽玉攤開手，“他們只是在用這件事威脅你做服從性測試。所以，你需要做的也只是給他們一個交代，向他們表明你依舊聽話、依舊有利用價值。至於結果如何，其實並不重要。”
“不，他們真的會……”虞夏急切地出聲，“就算不是我，也會有其他人來對你下手。”
“我會雇傭更多保鏢來保護自己，你只需要做你的事。”梁聽玉說，“那個研究員對你來說很重要吧？如果已經有因素不可改變，我們就在最差的情況下努力爭取最好的結果。記住，必要的時候給他們一個交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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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冬，下院投票的日子徹底到來。
虞夏越過重重關卡，躲在下院大廳對面的一座鐘樓上，心不在焉地用巴雷特M107的瞄準鏡看向梁聽玉的臉。
所卡想要他聽話，他已經做到了——抱著狙擊槍，做出一副隨時隨地都會狙殺那個高椅上的惡魔的姿態。
沒有人在意那是他的男朋友，他們只把他當作敵人。即使梁聽玉從未因為他是實驗體而做出任何傷害或者歧視的舉動，所卡的成員們依舊只會按照他的人類身份將他歸到敵人那一類。
虞夏趴在鐘樓的矮墻邊，手指碰了碰已經被風雨蠶食得不成樣子的墻壁，落下幾塊斑駁的石灰。
沙沙。一些長久以來形成的觀念在他心中緩緩地崩塌。
海瓜子總說他被人類洗了腦，發了無數份人類殘害實驗體的報告給他看，但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。退一萬步來講，人類的所作所為不對，難道所卡一直以來給它們傳輸的觀念就百分百真實嗎？
宗旨分明是幫助實驗體更好地融入人類社會，實際上卻是培養出一批又一批殺手，導致雙方的隔閡越來越深。
“沒有資金，用什麽來維持所卡的運轉？實驗體的修覆和養護又靠什麽來進行？”海瓜子在通訊機裏懟他，“你最好明白，如果還有其他合法途徑賺到足夠多的錢，誰都不希望你們幹這種賣命的活。然而事實就是，你們連合法身份都沒有。”
光透過果凍般翠綠的眼瞳，虞夏用目光反覆描摹著愛人的容顏。視野不斷被起身投票的議員們擾亂，他們遞出去的每一張白紙都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他的身上。
那樣輕而薄的紙片，成堆地傾倒在他身上，生生壓彎了一桿筆直的花莖。
今天過後會是怎樣的局面呢？他不知道。戀愛明明是兩個人的事，他們從未因為彼此的身份而產生口角，其他人卻拼命地插進來指責他們不應該這樣。
為了所卡成員乃至所有實驗體的未來，他必須割舍自己的感情。可是未來會怎樣，沒有人能夠打包票。
“海瓜子，所卡究竟想要怎樣的實驗體？”虞夏問。
通訊機裏的男人沈默片刻，“能夠完美融入人類社會的、可以像人類那樣正常工作和生活的實驗體。”
“那麽，我和他們的差距在哪裏呢？”他又問。
這次，海瓜子緘默的時間更長了。
“實驗體能夠找到自己生活的方式嗎？”虞夏接著問。
海瓜子依舊沒有回答，只是將頻道接入了下院大廳。虞夏盯著瞄準鏡，梁聽玉薄紅色的唇張張合合，像是在他心上抿了一口。
緊接著，他聽見了他的聲音。
“尊敬的記錄員女士，請您將本場投票的最終結果遞給我，謝謝。”一如既往的溫和冷靜。
“各位議員，現在由我宣布關於廢除紅山區非人生物管控法的第一次投票結果。”梁聽玉打開了信封，微垂的視線猛然震了一下。虞夏看見那簇濃密纖長的睫羽擡了擡，緊接著強行壓下。
梁聽玉閉了閉眼，捏住白紙一角的手指越發用力。
在異樣的靜默之後，他擡起頭，目光環視整個下院大廳。
“讚成票一百八十一票，反對票……同樣是一百八十一票，上一次出現這樣的情況還在1939年。”
聽到這裏，虞夏心裏狠狠一沈，周身都泛起涼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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